“但穷人也是人,就也有人的种种需要。怎么办?只有靠自己,自己给自己,”他阴郁地笑了笑,“解决问题。”晓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为他的坦率讲述所吸引。沈五一点燃一支烟,长长地吸了一口,“一直到后来,我有了钱,女人们才注意到我。有好长一段时间,我沉浸在那种纵情的宣泄里……跟你说说也无所谓了,有一次,我最多一夜换过三个姑娘,而且都年轻,都漂亮,都——自愿;我呢,也严格遵守游戏规则,我从来不坑人。”
“你是好人,晓冰一直这样说。”沈五一冷笑笑,不接这个话茬儿。晓雪有些尴尬,只好没话找话,“你是怎么——成功的?”
“成功?你是想说我怎么‘发’起来的吧?我知道我这种人在你那种人眼里的形象。”
“好吧好吧,你是怎么发起来的?”
“这得感谢改革开放。”晓雪闻此不禁莞尔一笑。沈五一看她一眼:“觉着可笑?但我说的是实话。不知别人如何,反正我是改革开放的头一个拥护者。是改革开放给我们这些底层人提供了参与竞争的机会……那时我在这个城市实在是混得没劲了,就学着别人的样儿去了南方。刚开始是打工,挣了点钱后就炒股。那时候炒股,只要你炒就赚,后来那些赔了的,都因为太贪。我不,见好就收,我有预感,或者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。炒股我赚了四十万。当时的四十万得顶现在的四百万了吧?从那边回来后,我的钱很快就为我建立起了一个关系网,然后我就开始给人做中介,或者叫做中间商,说白了就是掮客。我不办公司,不搞实体,学上得太少,心中没底。我不能冒任何风险,我穷怕了。我知道,别看现在我身边有那么多的朋友,那么多的女人,但只要没有了钱,眨眼间我就会一无所有!……”
“你就是这么样看人的么?”
“是的,直到后来认识了晓冰。……刚开始,她吸引我的也不过是那些外表上的东西,长得不错,特别是还是个大学生。我没有文化,所以尤其要征服文化。跟你说,我很有过几个女大学生呢。但晓冰不在乎我,或者说不在乎我的钱。这使我着迷。我已经是个中年人了,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再这么荒唐下去了。我对用钱买肉已经腻了,我想跟一个属于我而不是属于我的钱的人,结婚,生孩子,过日子……”
“晓冰说她向你提出过结婚。”
“不错!但是为了什么?是因为我为她花了钱!还是钱!!”
“晓冰很感谢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对她的帮助,她说她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。”
沈五一一声冷笑道:“很好,我等着!”
“她已经开始打工了。她在那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。你的态度使她很不安……”
“那她对我的态度呢?她以为跟我睡了一夜就能把一切都了结了。我为她花的钱能买来上百个志愿者,我不缺人陪我睡觉!”
“太过份了你!……据我所知,晓冰从一开始就没有向你许诺过什么,是你坚持要做下去的。这整个事情只能怪你自己,怪你自己———投错了资!”见沈五一闻此愕然,晓雪缓了口气,“不过,我理解你。”
沈五一看看晓雪。晓雪目光清澈。他低低道:“谢谢。”
是年底的一个星期天,天非常冷,刚擦黑,街上就很少行人了。晚饭是晓雪和妈妈包的猪肉大白菜馅发面包子、熬红豆粥。饭刚刚端上桌子,沈五一到了。他对不期而至的解释是:路过。
这天距那事发生的那天差不多有半个月的光景,这半个月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联系。晓雪曾对妈妈讲了她所了解的沈五一的所有事,但没有说那天晚上发生过的那件事。这种事不说清楚会让人误解,要说清楚又谈何容易?于是,不说也罢,尤其是对妈妈。
夏心玉因此对沈五一印象不坏,她招呼他一块吃饭,并把她腌的泡菜一样盛出来一小碟,加上包子和粥,摆满了一桌子。
沈五一吃得香极了。
夏心玉笑眯眯地看着,很满意,今天的包子馅是她调的。
沈五一感觉到了这目光,有些不好意思,解释道:“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饭了:发面包子、红豆粥、自家腌的小菜……这些年总是在饭店里吃饭,要不就买个火烧下碗面条对付一顿。我妈在的时候家里虽穷,但是,温暖……”
“该成个家了,小沈。”
“没钱的时候,没人愿意跟;有了钱了,又怕人家是为了钱才跟我。现在的女孩子,势力得很。”
夏心玉不同意地摇摇头:“这想法太概念化了,容易自己把自己框住。得承认钱啊地位啊权力啊的魅力,一般来说,它是能力的体现。没有哪个女孩儿愿意跟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。势力不势力的区别在于,她看中的、所要的,是这些事物的表面还是本质……”
晓雪打岔道:“妈妈又在做报告了。”(一五七)